中国留学生持续减少，美国大学为何不慌？

抛开新冠肺炎疫情的影响不谈，在2019-2020学年，美国国际学生的整体入学率与上一学年相比下降了1.8％，这是自2005-2006年以来国际学生总入学率的首次下降。但美国仍然招收超过100万的国际学生，美国仍然是全球留学生的首选目的地。

国际学生的减少对美国大学的确是雪上加霜。但对于一些知名学校而言，学费并不是其主要的资金来源，所以对于顶级高校而言冲击还是比较小的。譬如知名的斯坦福大学，学费只占其经费来源的20%左右。
中国学生进入美国的数量下降也是因为这些年美国的工作签证、移民政策收紧，加上很多原本打算混个留学身份回国工作的人，发现海归也不像以前那么香了，当然顶级海归除外。

在接下来的几周里，成千上万的学生将涌入全球各地的大学校园。美国的大学也不例外。

当地的许多大学都曾经满怀期待，希望在接下来的这一年里开启自新冠肺炎疫情爆发后第一个正常的、基本恢复面对面授课的学年。然而德尔塔变种病毒来势汹汹，计划可能再一次赶不上变化。

同时还有另外一个因素威胁着线下学生返校：对中国（美国最大的国际生源地）来说，美国的大学可能正在失去吸引力。

根据大学申请平台CommonApp的数据，下一学年中国学生申请量与去年同期相比减少了18%。而在这一申请周期中，申请美国大学的国际学生总量比上一周期增加了9%。因此，中国学生数量的下降趋势显得尤为明显。

高校行政人员和专家认为，申请数量之所以总体呈增长趋势，至少有一部分原因是在去年11月的大选中，乔•拜登击败唐纳德•特朗普成为美国总统，新政府将更容易对国际学生的留学签证，以及从美国学校毕业后的工作签证申请予以通过。

但作为美国大学主要且稳定的收入来源，中国留学生的“退烧”仍然给它们带来了威胁。

在2019至2020学年，有37.2万名中国本科生和研究生进入美国大学学习，占国际学生总数的35%。印度是美国的第二大国际生源地，向美国大学输送了19.3万名学生，占全美国际学生总数的18%。

据美国商务部估计， 2019年国际学生为美国经济贡献了440亿美元。

那一年，中国学生在美国的生活费和学费总数达到了159亿美元——这个数字几乎相当于美国政府在2020年用来资助新冠疫苗研发的“曲速行动”（Operation Warp Speed）的全部金额。

中国学生的兴趣减弱来自美国对中国学生的签证限制、新冠肺炎疫情期间美国歧视亚裔种族主义的抬头，以及中美之间日益紧张的局势。

但申请量的小幅下降未必是灾难性的，即便是疫情的全球流行，和不断上升的地缘政治压力，也不可能完全阻挡中国学生选择赴美留学的浪潮。

关上了一扇门

2020年3月，当大学关闭校园、远程上课时，来自中国和其他地方的国际学生面临着一个艰难的选择：踏上一段昂贵且危机四伏的回家之旅，还是在校园里找个地方住下。

汉森的朋友们大部分都离开了学校，但当时在美国康涅狄格州的卫斯理大学读二年级的他选择了留下，因为回北京的费用高得令人望而却步。出于签证身份的考虑，汉森拒绝透露姓氏。那时，他一个人待在一间平时住着20个人的房子里，与他在中国的大多数同学、朋友、家人相隔绝。

他说，在完成课业任务后，“我的主要工作就是给自己找点乐子，让自己开心一点。”他会把时间花在阅读，或者给朋友打电话上。

但及早地待在校园里还是给汉森带来了好处，因为卫斯理大学在2020年秋季学期恢复线下上课。

他回国的中国朋友大多滞留国内，因为美国要求他们飞到第三国隔离两周，然后才能够入境美国。当时，出于对新冠肺炎疫情的担忧，美国政府将中国视为高风险国家——尽管中国在几个月前就已经基本控制住了疫情。

2021年4月，美国终于取消了对中国学生的“赴美禁令”，之前在此禁令下，中国学生赴美返校的直飞航班全部停飞。但新的中国学生几乎还是被禁止入境，因为在这几个月里，全球各地的美国领事馆基本暂停了签证服务。

根据美国国务院的数据，在2020年4月至9月期间，美国只向中国学生签发了808张新签证，而前一年是90,410张。

“中国学生和家长慢慢意识到，由于疫情关系签证被拒，所以这一年只能在线上上课。去年就是一片混乱，大家都束手无策。”留学机构中国精英学者的联合创始人卢正树如此说道。卢正树创立的公司是一家教育咨询公司，致力于帮助中国学生为进入美国高中和大学做好准备。

卢正树表示，家长们不太愿意为在线课程支付全额学费。哈佛大学和哥伦比亚大学等顶级私立大学的学费分别在4.9万美元和6.1万美元之间。即使学生不在学校不用支付食宿费，许多大学仍然强制收取数千美元的额外费用，以维护校园基础建设。

对于在线上上课的中国留学生来说，“我不确定这是否真的有吸引力。”此外，卢正树解释说，他以前的一些学生就因此而退学了。

在即将到来的学年，美国驻中国和世界各地的领事馆已经优先批准学生签证，以确保国际学生可以返回大学校园。更多的美国领事馆今年重新开放，从5月到6月，美国批准了14.3万张学生签证。其中包括5.7万张中国学生签证。

日益紧张的美国留学环境

但是，就在领事馆处理签证的同时，政治因素可能会限制签证签发数的反弹。

2020年5月，美国前总统唐纳德•特朗普禁止与中国军方有联系的科学技术领域的中国研究生在美国大学学习。美国官员称，这些学生可能对美国国家安全构成威胁，可能会窃取美国总统乔•拜登政府的国家机密。

自特朗普实施该禁令以来，已经有超过1,000名中国学生的签证被吊销。数百名学生联合起来，计划聘请一名律师在法庭上挑战这项禁令。但拜登政府辩称，这是保护国家安全利益的必要措施。

卢正树说，这项禁令虽然只针对一小部分学生，但它发出了一个信号：美国不再欢迎中国学生。

翟语森（音译）是美国阿拉巴马州的一名咨询师，关注新冠肺炎疫情期间在美中国学生的心理健康。他表示，签证限制、美国对亚洲人仇恨情绪带来的犯罪率上升，以及早期新冠病毒在中国爆发的媒体报道，使中国学生在美国的处境糟糕。

“这种气氛导致了公众对中国留学生的恐惧和疏远。”他说。

中国学生所处的环境不断恶化让中国家长不太愿意送学生出国留学。

汉森表示，他的家人现在都认为美国是一个越来越危险且不受欢迎的地方。他不确定如果他现在申请大学，家人是否还会支持他选择在美国学习。

汉森说：“如果我现在决定离开中国去美国学习，过程肯定很难。”

保持留学生吸引力

像哈佛大学和斯坦福大学这样的美国顶尖大学可能不会失去中国留学生。这两所学校对《财富》杂志的置评请求没有任何回应。

“顶级商学院对中国学生具有巨大的吸引力。”卢正树表示。

但是其他大学仍然需要努力挽留中国留学生。

卢正树说：“特别是那些在国内或国际上没有声誉的学校，招收学生要困难得多。”

近几十年来，美国密歇根州立大学得益于中国学生日益高涨的留学兴趣，招收了大量中国留学生。

从2006年到2016年，密歇根州立大学中国留学生人数增加了7倍，从2006年的602名本科生和研究生总数，增加到2016年的4,599名。但从2016年到2019年，密歇根州立大学的中国留学生人数每年下降约7%。

“过去几年很困难，因为中国学生入学人数下降了。”密歇根州立大学的国际招生主任帕蒂•克鲁姆称。密歇根州立大学共有5万名学生。她将中国学生兴趣的下降归因于中美关系的恶化，以及他们赴加拿大和英国等地留学的兴趣增加。

克鲁姆说，虽然来自中国的入学人数本就已经在下降，但在新冠肺炎疫情期间的降幅更加迅速。

从2019年秋季到2020年秋季，密歇根州立大学的中国学生入学人数下降了25%，从3,226人跌至2,432人。

密歇根州立大学尚未公布下一学年的入学人数，但克鲁姆预计，中国学生人数不会恢复到新冠肺炎疫情爆发前的水平。“新冠肺炎疫情加剧了这种下降。”她说。

同样，中国留学生人数较少的学校也面临困境。

“今年的一个新现象是，几乎所有院校都出现了中国学生申请数量急剧下降的情况。”俄亥俄卫斯理大学的国际招生主任克里斯汀•克罗斯比说道。“这对他们的收入造成了巨大打击。”

俄亥俄州卫斯理学院没有公布新生的统计数据，但克罗斯比表示，与前几年相比，来自中国的国际学生申请“有所下降”。

克鲁姆指出，由于中国学生向密歇根州立大学支付的州外学费要比来自密歇根州的本地学生高，中国学生的流失肯定会对密歇根州立大学产生负面的“经济影响”。

但她认为，这不会让大学“衰弱”，因为密歇根州立大学是一所大型大学，生源来自于世界各地。她表示，密歇根州立大学在过去几年里一直在努力通过微信等社交媒体平台在中国招生，并在中国招聘密歇根州立大学的代表。

在学术上，密歇根州立大学也在做出调整，以确保中国学生最终可以加入密歇根州立大学的课程。比如，去年密歇根州立大学与中国的一些大学合作，允许学生在中国上课，获得密歇根州立大学的课程学分。

考虑到国际申请人数总体来说是增长的，各大学或许还能够通过将招生重点放在其他地方的方式，来弥补中国学生人数不断减少的缺口。

克鲁姆说，密歇根州立大学对中国留学生的依赖，与来自其他地方的留学生相比是“不平衡的”，但是这所大学已经扩大了从中国以外地区招募人才的努力。

“我们战略规划的一部分是确保我们的学生更加多样化。”她说。密歇根州立大学的入学人数表明，在新冠肺炎疫情期间，国际学生人数总体上没有中国学生人数下降得那么快。从2019年秋季到2020年秋季，密歇根州立大学的国际学生总入学人数下降了19.8%，低于中国学生的25%。

尽管如此，寻求中国留学生的美国大学仍然有大量人才可供选择。美国高等教育吸引中国学生的总体特征没有改变。

中国学生进入北京大学、清华大学等顶尖院校的能力，几乎完全取决于他们在高考中的表现。居住在大城市以外的中国学生更是处于结构性劣势，难以在名校获得一席之地。

在北京，清华大学和北京大学的录取率均为大约1%；但对于没有北京户口的申请人，录取率只有0.1%左右。

卢正树说，即使出国留学面临挑战，离开中国精英学校的高中学生仍然会考虑到美国大学就读。

“高考和户口制度是学生出国留学的两大重要原因。” 卢正树说，“这些因素不会发生显著变化。